呂伊庭:行動與噤聲之間-記一場在校園週邊爭取基本工資的抗爭

2016-0413-文章配圖-行動代號115-呂伊庭提供
2016-0413-文章配圖-行動代號115-呂伊庭提供

前先日子東華大學學生勞動促進會所繪製的薪資地圖,顯示東華校園週邊生活圈的打工薪資大約在80~130元之間,調查的39間商家有25間薪資不到基本工資,其中以供餐作為薪資折抵的店家尚未進一步確認是否合法。這張新資地圖道出了校園週邊生活圈打工學生被剝削的事實,學生作為勞動者身份的勞動軌跡和所面臨的處境,再次成為話題。

編輯提醒:此為校園與勞動專欄,由民主黑潮智庫論壇商請具在勞動議題中研究、經歷的作者進行討論與發表,藉由相關場域的人生經驗作為分享。

兩年前我參與了一場要求學區校外打工需要符合基本工資的抗爭,這個議題週而復始的成為鎂光燈的焦點,但它從來不是驚爆或是獨家,它是學生打工族所面對的日常,在台灣,學生/青年打工族被剝削更是一個普遍現象。

「要求有基本工資」並不是每個大學會面臨的勞動權益問題,對於有些地區學校而言,或許工時太長才是問題,或許勞動環境太差才是問題,這不僅是台灣勞動檢查有漏洞,也是台灣區域發展不均下的結果。這場行動的一開始,我們調查大學周邊的薪資,將結果在網路上公佈,爾後呼籲商家改善,並且到縣政府抗議要求進行全面勞動檢查,對違法店家進行裁罰,但這個行動從在網路上公布結果那一刻開始,便遭受到許多指責與攻擊,我和這一群多是第一次接觸抗爭的夥伴被說是「不了解民間疾苦」,而這個「苦」,同時以不同的方式,作用在勞僱雙方,甚至是消費者之上。

對於一個有經濟壓力需要打工的學生而言,能夠在學校附近打工比起必須花費時間和交通成本到市區有基本工資的地方打工來得合算,而且面對害怕被辭退於是連匿名說明打工狀況都不太能配合;對於商家而言,小本經營和寒暑假的空窗期讓商家無法負荷,提高薪資又提高商品售價,將可能流失客源,壓低一些工資是無可奈何;對於學生消費者而言,萬一因為工資提高的成本,而使得產品售價也必須跟著升高,那麼學生也會消費不起。

店家撻伐我們不懂小本經營的困境與難處,學生消費者說我們會害產品漲價,打工學生說我們是誰、懂什麼,憑什麼代表打工者,於是這個行動沒有得到多數認同,和他人大力具體行動上支持,縣政府相關單位在進行勞動檢查後回函:「雇主以其為聘用工讀生及符合法定時薪為由,致查無實據」,也因為縣政府勞檢的風聲鶴唳於是部分店家將薪資提高至基本工資,達到了階段性目的,並且因為抗爭者承受了巨大的反彈壓力與挫折感,這個故事終了。

這個故事並不是要引起抗爭者、打工學生亦或是店家等等角色的對立與仇視,因為當我們開始批判誰奴性比較強、誰比較自私、誰才是真正的不懂民間疾苦時,這樣彼此的對立與仇視反倒讓我們忽略結構性的問題──自由市場下薪資結構問題和台灣區域發展不均的現象,在這樣的結構下,沒有人是受益的一方,我們選擇勞勞相逼,我們選擇指責、我們選擇噤聲,於是兩年後,在不同地方,同樣的抗爭和同樣的事實又再度回到鎂光燈下。

這個故事也不只是一個領取基本工資打工者的故事而已,更是一個台灣集體低薪的現象,我不認為誰該委屈求全,誰該想忍為國,誰該將錯就錯。自由主義下的供需結果形成薪資結構,國家訂定基本工資本是維持基本薪資水準並且保障勞工能維繫基本並且尊嚴的生活條件,而有效的大幅度地調漲基本工資有助於整體薪資結構的往上成長,與此,面對基本工資,我們不要再噤聲了。此外,從學校週邊的打工狀況看來,不少學生落在基本工資的保障之外,或者有些學生處在危險的打工環境,又或是落入不合理的加班漩渦,在勞動檢查上,如何完整的落實,衝破區域上的差別、商家與地方政府利益上的私相授受以及店家為了營生要求受雇者共謀,這都是我們在面對低薪、基本工資和勞動檢查問題上需要進一步思考的。

作為一個行動者,我期望受雇者不要噤聲,能夠一起站出來捍衛自己的勞動權益,但與此同時,一個行動者也必須理解受雇者保持安靜才能以策安全的顧忌,期望改變卻受限於經濟狀況無法身體力行的難處,行動者與受雇者如何彼此協進,將會是我們這些行動者所共同需要面對的問題。

在此,透過書寫經驗與曾經的挫敗,希望,能進一步在行動上開展實踐的基礎。

編輯推薦:
行動代號115-中正大學勞權行動【基本工資為何重要:薪資不能沒有下限】

呂伊庭

作者: 呂伊庭

交大社文所研究生,社民黨全委,曾為中正牧夫們社成員。目前透過積極參與政治,藉以實踐出能觀照勞動權益的路。最討厭蟑螂跟玻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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